【喻黄】破晓 肆

破晓

向哨,私设如山



自哨兵这种特殊人类觉醒之后,分类里对于哨兵总归纳于高值易耗品,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哨兵可以以一挡百,战场幸存者更是坚韧犹如人型兵器,可是太过脆弱,太过易折,就像一柄绝世神兵出鞘时的确万物震惊,十步一杀无人可挡,但一旦情绪过载,这柄利器瞬间变为废铁,甚至会误伤己方,那哨兵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

 

价值一词是出现在物件,玩意上的,并非可以赋予人类,但人权这事排在人命之后,连性命都无从保障,被物化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而向导就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恢复自主意识的另一特殊人类,他们可以让哨兵信赖,让哨兵依存,让他们重新回忆起尚未觉醒时对生活的意义,也可以控制他们,毁灭他们,让他们在地狱中无法自拔地延长痛苦。

 

黄少天厌恶被束缚,控制,操纵,也的确有资格敢于对向导说不,魏琛评估他的能力甚至超过许多已经结合的哨兵上限,规律合理使用向导素度过不那么惊险刺激的一生也足够了,但是,他明知黄少天在如今的战争时代可以力挽狂澜,能左右战况和局势,他舍不得让他埋没在庸常中靠着小聪明过活。

 

“少天,塔里都是和你一样的孩子,你会很合群的。”魏琛用酒精棉花擦拭他被孩子们用石头掷伤的额角,黄少天不敢还手,任由那一群弱不禁风的小东西把他揍得脸上挂彩,黄少天用脏污的袖子蹭了蹭唇角,漫不经心又出奇敏锐地问:“那老鬼你是为什么不回塔去?”

 

魏琛想了想,随即坦白:“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蓝雨有个很厉害的向导,非常年轻,但非常厉害。”他陈述得非常平静,内心却想着喻文州聪敏镇定的眼神,那个孩子有一双过于清明透彻的眼睛,精神世界铺开的时候足以对冲掉蓝雨其余所有哨兵的情绪负担。魏琛比任何人都更以喻文州为荣,可是他不说,也不能说。

 

黄少天仰着脸,天真地说:“比你厉害又有什么关系,我只听你的不就行了,你们大人管这个叫政治夺权对吧,那个人太心脏了,我一定不喜欢他。”

 

魏琛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脑袋:“小鬼还知道政治夺权了,文州你见到了就明白了,没有人会比他更温柔。”

 

“但他赶走了你,我不要去塔里。”小小少年执拗极了,简直像个小机关枪,“塔里有什么好的,成天杀这个杀那个,鬼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我不在乎,我知道我爸妈愿意为此不明不白地去死,可老鬼,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我又凭什么要替那些魑魅魍魉卖命?”

 

所有阴谋诡计,所有血债累累,追根究底总是人在黑幕下操纵,高端科技的炮口阴影里都是人类在按下发射按钮。魏琛呵呵一笑扯开话题,没有逼迫他,因为他也希望黄少天能够一直觉得这世上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他教出一个心思深沉左右逢源的少年,剥夺了喻文州无忧无虑的童年,能补偿给少天也是好的。

 

有的人想维护正是因为有的人想摧毁。

 

于锋喻文州遇袭的一刻,郑轩徐景熙立即从待命转行动,防护材料就地装备,磁核武器需要巨大的能源驱使,辐射却在之前的检测里异常平稳。徐景熙的精神距离半径不长,但他可以借助装备让肢体没有接触的情况下把精神网嵌入哨兵的图景,郑轩持枪射出屏蔽器,一层一层布局,保证路径通达,他心细,特别适合这种承压的活计。

 

两方人马凭借多年默契,徐景熙终于在爆炸反应的一分二十秒之内,成功勾住于锋的裤腰带,险象环生地把人从噪音污染中拖到自己的图景中,与此同时,地下宫殿坍塌,喻文州最后一丝粘在于锋图景里的向导支援断裂。

 

抛下向导独自逃生的自责和痛苦一下子爆发,于锋不可置信地瞪着深陷坍塌的通道,不自觉地朝那个出口扑过去,郑轩不客气地注射他一发镇定剂,背起于锋回到地面,负责更换临时指挥所的林枫给他们打出讯号灯,四人相聚,把地图重新铺开,红眼对红眼,沙哑对沙哑,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探勘任务进行到一半,喻文州会骤然失联,于锋遭遇的有效打击暴烈无比,颇有点无论是谁,皆无差别处死在当场的狠毒,应该是触发装置,并非人为。

 

喻文州的备用联系图景存放在新据点里,徐景熙在里面等待麋鹿回来,连根鹿毛都没看见,急速请求附近区域的百花联队支援,郑轩带足了屏蔽器和离子炮,坍塌的地方他预备Z字打通,重新出发,他脸上有种不愿多说的冷酷。

 

刚走到门口,一阵狂放的马达声音急刹在矿洞上方,转瞬跳下一名少年,身手矫健,金发,防风镜上都是土,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少年这张脸他们见了八个月,还有厚厚的一沓相册,陌生是因为黄少天一直和喻文州单线发脾气,连喻文州都还没养熟的野兽谁敢去碰?

 

唯一还有点交情的郑轩惊讶地说了句废话:“黄少,你来了?”

 

“嗯,队长呢,我有话跟他说,这个地方太危险了,所有哨兵在太阳落山之前退后三十公里。”黄少天神情凝重地往深处走,碰到脸色惨白的于锋,他不怎么叫得出名字,但脸上有种让他看了心惊的绝望和愧疚,黄少天身体一晃,睁大眼睛,赶路时压抑的剧烈疼痛冲上胸腹,隐隐灾厄的预感居然成真。

 

“标记地点磁暴坍塌了,黄少你和队长契合度最高,我,于锋都试过返回队长的精神图景……一直无法嵌入,你要不要试试?”郑轩低声说,看到他眼底发红,像是情绪过激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赫然想起这人的治疗期还没到,图景报告里还是漆黑的夜色,“黄少你是怎么过来的!”

 

“没事……”黄少天摆摆手,眼前不断起伏着喻文州的医疗记录让他心跳加快,那里清晰记录着喻文州前后和他进入手术室,致命的贯穿伤从他脊背打入,五周前正是喻文州在这块土地上救了他,一个向导替哨兵挡了一枪,“……阿轩,我没去过他的图景,该怎么去?”

 

黄少天语气是冷静的,情绪却在不断累积,他没有向导疏导,喻文州强制停了他的向导素,此时喻文州身陷险境的报告让他不眠不休三十个小时的身躯感到一阵滚烫,徐景熙让他进入喻文州的备用精神图景,他却忽然想起,他真的从未见过喻文州的精神世界,没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在这种时刻。

 

他犹豫着,迟疑着,闭上了眼。

 

先苏醒的是嗅觉,海风的吹拂带着微咸的盐味,视野在湖蓝深蓝里摇曳晃动,他能感觉到脚下温柔细腻的沙粒,吸渗了天地一色的白色沙滩。正是快要破晓的时刻,晨曦静止在海洋边际,盈润的日光在一棵参天巨树的枝叶缝隙之间斑驳而出。

 

枝叶垂挂着难看的枯手,和温柔和煦的世界不和谐地共存着,枯手上挂着一块牌子,黄少天不用走近,就忽然知道会看到什么,他看了六年,嫌弃了六年,保护了他六年的图案。

 

纯金的剑刃,幽蓝的水滴,羽翼将它们笼罩。 

 

魏琛自鸣得意的设计,喻文州居然也珍而重之地保存了下来。

 

八个月来他嘲讽他,挑衅他,拒绝他的好意,喻文州没有分辩全盘接下,把这个秘密捂得死死的,甘愿做他口中的叛徒和没心肝的,甘愿让自己披上居心不良的阴谋家外皮,为了救回魏琛这个连塔都知道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现在身处困境,图景只能停留在夜色当中。

 

他试着走近那个相似到令人怀疑建造者是不是偷懒怠工的树屋,落叶纷飞,他捧着一片发现有一行小字,魏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字迹工整得近乎稚气,他立刻浑身发麻,喻文州他把所有的想法都深埋在心底,连精神图景都压抑得死死的。

 

只有这寥寥数语的称呼里,他看到了一个喻文州,年幼的,天真的,不知世事的男孩。

 

黄少天看不下去,跌跌撞撞地退出,对带着期望的徐景熙仓促摇头,他对郑轩下令要他们离开这片区域,于锋他们大声反对,他毋庸置疑地举起一只手阻止意见:“这里我来过,你们都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放心,我随时会联系你们,不把队长带回来我绝不罢休。”

 

他言辞凿凿,好像在喻文州图景里寸步难行的人另有其人,只是等郑轩他们接应百花离开,他立刻坐立难安,焦虑地靠着墙等待着炮筒装填。

 

喻文州此时此刻还活着吗?

 

咔咔填硝的声音让黄少天烦躁不堪,他点燃了一支烟,却实在无法沉静下来,他想起自己被那个磁场席卷的痛苦,回忆起了所有不愿回忆的往事,年幼时父母的死亡,觉醒时被人诅咒为恶兽,好不容易有个人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个人也突然离开了他的身边,进入塔里,他看不惯所有的结合,他没心没肺地让喻文州一个人承受着结合热的危险,喻文州只字未提,面对他的任性,只会微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燃着火星的烟头已经被他碾在小臂上,疼痛让他强迫从感情里抓出一丝理智囫囵吞下,背起装备,逃离了那个存有喻文州图景的链接点。

 

只有一个愈发清晰和坚决的念头像姗姗来迟的太阳,即将破开黑暗。

 

 

等着,我来救你了,我的向导,我的队长……文州。

 






tbc

因为还是手机打字

就跑了一章流水账

……下章终于可以开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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