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破晓 叁

破晓



人性上的懒和贪婪让科技一再往前跃进,财富,权利,土壤,能源,舒适,愉悦,放纵,每一样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科技力量在趋向神性,而人类所做变越来越可有可无,这让哨兵很难融入,他们觉醒之后觉得世界嘈杂到令人绝望的地步,车速比不上他们的奔跑,传导却总是超出负荷。

 

哨兵可以轻松聆听常人无法企及的声音,也可以看清本该模糊如马赛克的遥远事物,虚无地一握便是近一吨的握力,超人类的能力让他们很难在人类环境中不造成破坏和危机感,而黄少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魏琛在人类社会养了六年,最终养成了他能够异常精准地控制自己力量的习惯。

 

黄少天不需要哨兵特质的服装,也不需要佩戴耳机隔绝外界,白噪音对于他可有可无,按照联盟的标准和用人来看,黄少天简直是首屈一指的间谍材料,不物尽其用简直暴殄天物。

 

精神世界被喻文州以屏障守卫之后,生理机能也在逐步提高,很快黄少天就觉得自己可以一个跟头三万八千里,浑身充沛的精力无处发泄,耐不住寂寞要跟治疗师打报告说归队,他对蓝雨没有什么归属感,但至少可以在自己宿舍尽情地抒解体内旺盛的欲火。

 

喻文州这个王八蛋好像给他下了蛊,他每次一进入精神图景,他都能看见索克萨尔,有的时候优雅圣洁地在恢复清澈的溪流中舔水,或陪夜雨玩捕猎的游戏,花豹每每撒娇地扑上它的背脊想咬它,它都若无其事地躺倒在草坪上,以德报怨地舔夜雨柔软的皮毛,好像还是那只奶猫。

 

两只哺乳动物嬉戏玩耍的样子纯洁天真,索克萨尔偶尔抬起湿润的大眼睛凝视黄少天,神情里那种温柔让他猝不及防地想起喻文州的眼神,在气的想要打他的时候,玻璃窗里还是会倒映出他燃烧在怒火下的黑暗的温柔,眷恋,疲惫。

 

喻文州保持着三天来看他一次的频率,替他修复图景,坐在他床边批文件,戴着耳机听取汇报。天气好又没什么事的时候,喻文州给治疗师保证,带他去远一点的地方玩,还去普通人聚集的街上沾点烟火气,天气不好也没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在病房里杀几盘国际象棋,喻文州一开始会让他几手,送王是犯规,但送过几次车甚至皇后之后,黄少天再也不想叫他让了,因为还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明知只是讨好,追求他,最后不过是利用他的手段,却无法拒绝。不仅无法拒绝,他甚至在一个喻文州没有按时来的雾天,烦躁得朝窗外的世界看了非常多次,喻文州终于姗姗来迟的时候他还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事后他回忆起来那一整天的恍惚失常,觉得又羞又恼。

 

小王子,无端想到那个古老的童话。

 

第三周了,按照他的疗养期限还有十天,又是一个雾气弥漫的冬日,暖阳破不开水汽迷漫的低空尘埃,他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混沌的世界,塔外是绵延的空旷草地,边缘矗立的电网高耸入云,今天几次沉入精神世界,索克萨尔都没有闪着柔和白光出现在夜雨身边,落单的花豹爬上喻文州重建的树屋顶端,百无聊赖地甩着长尾。

 

黄少天对它喊:“胆肥了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夜雨不解地瞅着主人。

 

“那头蠢鹿上次来是什么时候?”黄少天想假装不经意,想想也没人窥视,索性问得格外直接。

 

长尾巴指了指漆黑的夜空,逆时针甩了七八圈,又沮丧地垂下。

 

三四天没有出现了,黄少天想,上次喻文州迟来,索克萨尔还时不时迈着轻盈的步伐绕着夜雨走,这次却一同消失那么久,幽闷的烦躁在心中滋长,像野草从四处罅隙中冒出头来,他不由自主地想,发生了什么,会不会出了什么事,索克萨尔一直陪伴在夜雨左右,还能好好地保护喻文州吗?

 

“你能不能去喻,我是说索克萨尔的精神世界里看看?它既然能过来,你能过去吗?”

 

花豹跃下屋顶,在黄少天腿裤上蹭了蹭,发出呜呜的呼噜声。

 

“我怎么知道怎么去,我又不是向导,喻文州也没带我去过,你成天抓自己尾巴玩儿,都没干过精神体的正事吗?”

 

挨了骂的夜雨耷拉着耳朵,黄少天也觉得自己跟精神体发脾气有点焦虑过头,可他想起喻文州怒极抓他手腕的力量也不过如此,心里突然就别不过劲。

 

回现实后,黄少天特意问了治疗师,得到如果只产生临时链接,即便是向导想造访哨兵的精神图景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哨兵反向循着蛛丝马迹去找向导更是大海捞针,难如登天。黄少天道了声谢谢,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张了张口,声音变得有些哑:“蓝雨最近有任务吗,要队长也出动的那种?”

 

治疗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脸红了。

 

“塔里独立任务会下派联队,各位联队队长可以自行设计战术计划,不必上报塔总部,我们治疗处也无从得知。”治疗师抱歉地看着黄少天,又补充了一句,“黄少您有蓝雨的队长权限,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调蓝雨近日的医疗申请和医疗行动准备给您。”

 

“队长的权限?”黄少天睁大了眼睛。

 

“是的,您还不知道吗,五周前喻队将您送进来的时候,联盟要对您做出处罚和进一步约束条件,是他驳了强制调令报告,终止了筛选过程,将您的自主权上升到在六个月内免理由无需汇报任务进程,在蓝雨只有队长有这种权利。”

 

信息量太大,黄少天脑中不断地过那些他不怎么熟悉的专业名词,调令匹配筛选意味着他将在12小时内被强制结合,可他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包括喻文州在内的任何向导都不曾提过这回事,也没有被禁足,而且这个时间点是怎么回事,他在沙漠中失去意识是五周前了吗,又怎么会是喻文州将他送进来?任务进程为什么还没结束?

 

“……调!”黄少天眼睛发红。

 

盖章的流水纸质文件一页页地从他眼前翻过,黄少天保持着在咨询台前的姿势,一目十行地一次把所有近两个月的医疗记录全部看完,他腰背笔直,眼神冰寒,越翻越是沉默,最终他捏着一页副本,签下自己的名字,奔出了治疗处。

 

蓝雨联队军机处人去楼空,门户紧闭,黄少天忍着腹腔内的疼痛闯进蓝雨队长的办公室,在喻文州办公室他能感觉到喻文州残留的情绪,空气里清寒的冷酷,清晰的坚决,不顾一切的狂热,还有他异常熟悉的,怀抱着注定要破碎的希望,却孤注一掷地要与世界作出一场豪赌!

 

海盗式舰载悄无声息地在十分钟后消失了一架,雷达监测到爬升讯息,塔台迅速提出紧急链接,黄少天按了通话按钮:“这里是蓝雨副队长黄少天,执行S+星级任务,请求支持。”这段彻底执行免理由汇报权限的无耻强盗行径,让黄少天差点被气急败坏的塔台打下来。

 

这架战斗机的加速性能终于不仅以人为本,更符合卓越哨兵对速度的追求,黄少天把飞行服的面罩推到额头上面,上一个戴这套护目镜的大概是个胖子,黄少天抱怨地按紧了,拉动操纵杆,发动机的噪音瞬间足以让刚刚觉醒的哨兵爆体而亡,黄少天眼睛都不眨,窗外视野模糊旋转成白茫茫的雾气,他猛地一咬牙,气压骤然变化,机身垂直降落,几千米的落差瞬间在机尾拉出一道蘑菇云。

 

海盗式的确灵活又耐操,黄少天这样折腾居然没坠机,五周前的地狱在数个小时后就近在眼前,眼看在情报雷达监测边缘险险停住,他成功降落在一座孤岛监狱的天台降落机场,在典狱长狂躁地冲上来的时候,黄少天面不改色地把一切推给政府,还骗吃骗喝骗物资。

 

监狱的吉普车四驱系统之烂让黄少天气得狂拍方向盘,他每前进一公里都发疯一样地重塑精神图景,往外疯狂拓展,试图感应那个看起来比谁都冷静的人,喻文州的医疗物资品种让他明白他所去的地方,他的目标就是黄少天之前差点死在里面的地狱。

 

“喻文州这个看起来聪明的笨蛋!他妈跟我说莫须有,自己把整个蓝雨带去送死——”

 

 

在地下指挥所里最后确认行动计划的喻文州忽然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朝上看了看,泥泞湿土糊的房顶挂着一盏昏暗的灯,于锋立即问道:“喻队怎么了?”

 

“好像感觉到少天了。”喻文州说,不确定地闭了闭眼,还是露出点笑意,“他终于来了。”

 

“唉哟恭喜队长了,怎么追到的?黄少都会主动执行任务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恭喜喻文州,喻文州佯装无奈地摇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同志仍需努力!”大家先是意味深长地重复这个同志,纷纷哈哈大笑,连喻文州都忍俊不禁,最后才端出了队长的架子:“不要大意,一切按计划执行,遇到哨兵千万不要逞强。”

 

“喻队你不去接黄少吗,有他在,我们还怕谁?”

 

喻文州把纸本卷起,敲了敲又不想出力的郑轩脑袋:“目前用不着他。”

 

 

高温的沙子让水分蒸发得很快,除去稀稀拉拉的干枯植物,漫无边际的沙漠让人心生绝望,不过沙土之下却别有洞天。

 

深入地下八十米的诡异建筑,探测器都无法挖掘到这种深度,喻文州发现入口的第二个小时作出决定,于锋担任尖刀突击,喻文州压制敌人的哨兵方便于锋出手,搭档在黄少天证伪的陷阱基地里搜集情报,给其余同伴传递地图活点,总结情况,黄少天证伪的情报点被喻文州用精神逐一排查,他同意黄少天的观点,但也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

 

未免太寂静了,整个建筑像一座倒插在地里的监狱,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的低等变异动植物造成障碍,以喻文州的身手也能应付。

 

最下面那层被锁,于锋喜上眉梢,飞起一脚把潘多拉的魔盒打开。

 

剧烈的,仿佛彻底倾覆所有精神世界的力量瞬间掀翻了于锋,哨兵痛苦地大叫,嗡鸣的耳鸣像海水一样汹涌地吞没了他们,喻文州暗叫不好,底下放的是磁暴装置,他一把扯住于锋,把他的白噪音降噪开到极限最大化,在分秒之间闯入于锋的精神图景,把他的精神体受伤的狼圈在自己的水里:“清醒一点,快跑!精神力撑不了多久!”

 

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于锋想也不想,根据喻文州的指令朝地面跑去,磁暴产生的滚烫热度像有无穷吸力,非要吞噬掉于锋的自我意识不可,喻文州的鹿散发出浓烈光明的白光,冷彻如冰,两个人维持着战斗姿势,也维持着勉强的链接。

 

向导脚程不行的缺憾在几分钟后就暴露出来,于锋稍一察觉,立即停下脚步,喻文州强硬重复:“别管我,这是命令!”

 

磁暴不可能只对于锋产生影响,向导只会更加痛苦,喻文州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黄少天的图景被摧毁成废墟,他每走一步,胸膛里都在轰轰作响,急难险重像要把浑身的骨骼全部压断,他咬着牙,感觉于锋已经遵从他的命令离他越来越远。

 

精神链接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而薄如蝉翼,随时会在下次呼吸里悄无声息地崩溃,喻文州的精神世界里西沉的斜阳拼命不愿就此陨落在海中,可海浪在滚烫,几乎沸腾,岸边的索克萨尔被窜动的恶火逼得左跳右突,终于闪避不及,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悲鸣。

 

 

——受伤的狼发出凄厉的吼叫,而那声吼叫却被隔绝在了喻文州的听觉之外。

 

 

 

 



 

待续

太晚懒得开电脑,明天补前文链接,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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